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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时露出一只浑浊的泛白的眼珠。有了眼睛,终于瞧得清了。他细细打量着眼前身量极高的青年。
世事沧桑变化,六年时间可以叫中年人蹉跎成灰发老叟,可以叫一个少年人成长为青年,也可以令明珠蒙尘,白玉微瑕,孤鹰折翼、抹去棱角。
若非裴玄亲口言及六年前的往事……水融也是不敢将眼前这个颓唐落魄的青年同六年前初出茅庐的不世出的天才少年扯上联系。
水融扯唇冷冷一笑,这凌霄派的小道士倒与他投缘。
甘心蛰伏数年,在青石镇监视他整整三年就等着他露出狐狸尾巴,这份耐心倒甚是投他胃口。
水融一张如风干橘皮般苍老的脸蓦地阴鸷,叫人望之遍体生寒:
“若非你时时盯着那女娃娃,不叫老朽有机会下手,否则老朽早就得手了,怎会让老毒物抢去一册《长生诀》夺得先机?!”
水融话音落下,犹如在江铃儿心上落下惊雷。
江铃儿怔忡在原地。
登时脑海中闪过数个难以连成片段的画面,俱是将算卦小摊开在推拿小馆对街的臭流氓道士,他的视线穿过窄窄的街道,透过窗,与她四目相对……被她抓了个正着。
然而因着他们的初次相遇,这臭流氓道士就抓着她的手不放,其后的多次相遇交锋,无形中又加深了他“臭流氓”的印象,让她误以为这厮耍流氓惯了,连眼上的便宜也要占……
没想到这厮居然……一直在背后默默保护着她。
他……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是老镖头的独女,是故人之子?
真是因为如此……吗?
江铃儿想不明白。
其后发生的事也容不得她细细的想。
只听见裴玄低着眉,嘴里喃喃自语一般,咀嚼着水融的话。
“‘区区几条人命’……呵,那可是贫道血浓于水的师兄弟啊。”
年轻道人低低笑了声,蓦地抬眸,凤眸泠泠,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又问了遍:
“那丫头呢?在这里吧?”
不等水融回答,他本也没打算等这老匹夫的回答,他断定只要这天没暗下去,江铃儿便性命无虞。
年轻道人视线越过老叟,看向小馆的深处,高声道:
“江铃儿,你在这里吗?”
江铃儿愣了下,立马立正站直高声回到:
“……我在!”
说完才意识到臭流氓道士听不到。
不过裴玄知道她不会有事,不仅仅因为天没黑,更因为她手里还有《长生诀》,水融只要没得到这份《长生诀》,她便是安全的。
最多……被关着,不太舒服罢了。
不过反而叫他放了心,水融这老家伙他追了六年,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这老东西了。
这老东西孤僻、怪异、不善与人结交,比起浑厚的内功,更绝的是他藏人的本事。
不管是藏自己还是藏别人。
裴玄原先还有些担心魔教万一派人来增援,他双拳难敌四手,恐怕少不得还要分心看看江铃儿有没有遭了黑手。现下她被水融关了起来,也等同于被保护了起来。
至少让他可以安下心来,痛痛快快和水融这老东西打一架。
“你自己藏好,别出来。”
江铃儿连忙应道:“好!”随即愣住了,“……啊?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不过年轻道人听不到。